VISS

晨昏线

*哨向 龙之介慎



01


“龙之介,3点钟方向。”

“砰!”


“嗯,这是最后一只了,我们走吧。”

“好的,慎平先生。”


男孩把狙击步枪重新装了回去,这是猎人最近帮他改装的一把,需要好好保养。

至于回去的路上,他自己就能应付得来。


“慎平先生,回去应该要帮潮前辈做精神疏导了吧?”


“啊,是的,上次隔了很久了……澪做这个还不太熟练。”

他挠了挠脸,补充了句:

“等结束了,我就来找你……应该很快的。”


“我没事的,”龙之介笑着说,“慎平先生的疏导很有用,这次我多杀了好几只影子呢!”


不,那是因为龙之介是他认知里最厉害的哨兵了。


他至今也不知道南云前辈为什么选中他,他们这几个人都刚觉醒不久,他也只不过比其他人早一点去塔里训练。

只要是向导,没有谁没听过南云龙之介的名字。她出场的任务未尝败绩,她多年前提出的理论让对抗影子的研究有了极大进展,还帮塔完善了哨向的培育系统。


在进入塔之前,慎平就是听着南云的故事长大的。可是这些故事里并没有她的哨兵。

直到代号猎人的哨兵根津先生把他叫到跟前,他才知道原来龙之介是她弟弟的名字,同是也是她的哨兵,而且只有十几岁。

而南云现在受了重伤,正在疗养,她推荐慎平做他弟弟的向导。

自己怎么可能和南云前辈相比呢?


“慎平先生和姐姐不一样。”龙之介忽然开口。


慎平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对方说出内心的想法了。在结合的哨向里很常见,可是他们甚至没建立过深层的精神链接。


男孩抬头认真地看着他。他刚刚弹无虚发杀光了整片区域游荡的影子,他的姐姐是历届最强的向导,现在他对自己说:


“您是不一样的。”


向导可以做到情绪不露声色,但没法骗过自己。他扭头聊起别的话题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可靠的前辈。


他和南云前辈唯一的交集,就是通过新人训练后,最后一次入队测验。


“网代慎平,在日都岛袭击事件中觉醒,自行申请提前一年入塔——”

她托着下巴,饶有兴趣地问道:

“为什么不和妹妹一起来?你们的匹配度很高吧?”


“我,我想多积累一些经验。”在南云面前,自己那点雕虫小技也不够看了,他干脆不再掩饰自己的紧张:“我要保护她们。”


“哪怕你们不是亲生兄妹。”


慎平忽然察觉到一丝精神波动,难道是南云前辈的——他下意识去分辨里面的情绪:苦涩,压抑,但也不全是那样——


“你合格了。”

她站起来,朝他伸出右手。

“祝你得偿所愿。”


此刻他望着龙之介的侧脸,似乎明白了点什么。





02


“泠,如果下次碰到这种情况,可以先试试看浅层的精神分析……”

“好厉害,小慎一说我就明白了!可是上课的内容就好难懂……”


慎平顿了顿,“泠已经学得很快啦。这些东西等你出任务的时候就很好理解了。”

“小慎……那个,我知道不应该问的,但是……”


“慎平!”潮搭上他的肩膀,“我们都很担心你呀,塔给你搭档了哨兵吧?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不能问,真的没关系吗?”

“就是说啊!”窗也愤愤不平,“他没欺负你吧?听说年纪小的向导最容易被……哎呦!”他捂住被潮揍疼的脑袋。


慎平终于笑了出来,“我没事的。他……是很可靠的人。”





他们第一次见面,是在南云的病房外面。男孩推门出来,看到慎平站在门口,愣了愣,然后对他行了个礼:

“初次见面,慎平先生。我是哨兵南方龙之介,南方飞鹤的弟弟。”

他的声音有点沙哑,但目光清明,语气平静。


可是慎平一瞬间被情绪淹没。懊悔、自责、寂寞、迷茫……他的精神屏障一下子展开了,像一张温柔的大网,把汹涌的情绪笼罩进去,慢慢平息下来。


“现在就开始疏导了吗?”龙之介的表情有些松动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。


“哭出来也没关系,”慎平轻轻说,“我不会让别人听到的。”


他看到对方一下子红了眼眶。男孩倔强地咬着嘴唇,半天也没有让眼泪掉下来。


“谢谢您,慎平先生。”他站得笔直。





初次见面的龙之介,仿佛只是个小他几岁的弟弟,明明还没长大,却要装出成熟的模样。可是等他们第一次出任务,他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,这是一名哨兵。


自从南云总结了影子的特征规律,人们对影子就有了更多胜算——


影子是精神力的具象化。


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力,其中最强的一部分会觉醒成哨兵或向导。这些精神力凝聚成实体,如同黑色的泥块一般,没有固定形状和自主意识,精神力越强的人,影子就越接近人类。


数百年前,开始有零星的影子被发现,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注意,只被当成一种传说。直到两次世界大战过后,影子的数量急剧上升,才引起人们的恐慌。


每个人的精神状态不一,影子也不是全都有攻击性。但它们杀死人类太容易,反过来又极其困难。于是影子被当成人类的天敌,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其消灭。


其中最有效的方法,就是出动哨兵向导。他们庞大的精神力能第一时间发现刚诞生的影子,迟缓影子的行动,并以远超普通人的身手消灭它们的实体。


受到致命伤的影子会死亡,但又不断有新的影子诞生,逐渐成型。于是人们围绕各地的塔筑成要塞城市,一部分哨向留在城内侦查新生的影子,另一部分在边境外巡逻作战。


他和龙之介就是后者。像他俩这么年轻的,本来不该被派到外面去,他猜原因在龙之介身上。

龙之介对影子的压制力太强了。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察觉到影子的存在,距离拉到足够近时,甚至能让影子无法动弹。他们搭档的这些日子,慎平一次都没受过伤。


“小心!”

慎平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,随后被轻轻放到隐蔽的草丛中。

“乓!”

龙之介反手用军刀弹开影子的攻击,然后猛地插进对方咽喉,直接把它牢牢钉在地上。

他站起身,踩着影子的头颅,直到它自行消散。

“就差一点。”他低头喃喃。


“……龙之介?”

“没受伤吧慎平先生!”

龙之介立刻按住他的肩膀,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。

“太好了。”他抵着他的额头,闭上眼睛说道。

慎平听到哨兵那边传来的剧烈心跳,逐渐平息下来,和自己趋于一致。

“慎平先生没事就好。”

男孩抬起头来,重新露出笑容。


慎平开始庆幸没有深层的精神链接。

不然,他怕自己什么也藏不住。




03


“我准备好了,慎平先生。”


慎平深吸一口气,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屏障。


哪怕经历了几个月的精神疏导,他们之间的精神链接也一直停留在浅层,更不要说精神结合了——因为他觉得,龙之介的向导,似乎只能是南云前辈。

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龙之介的精神图景非常特殊。


他走在山上的树林里,每一株植物都葱郁茂盛,可偏偏没有一丝风,静止显得有些诡异。

抬头看去,太阳高挂在天空正中,不偏不倚。

他觉得空气有些闷热,于是挥手带来一些雨水,让沾了露珠的绿叶看起来更有生气。

他一直往前走,没过多久就停下了脚步。

不能再往前了。


他抬手伸向前方,一堵透明的墙挡在面前。灰蓝色的天空延伸向远处的地平线,而无边无际的大地上,是一片空白。

他沿着墙往另一个方向走,又遇到了另一堵墙。

仰望天空,夏日的太阳依旧挂在头顶,像一盏永恒的灯。

如果要形容的话,这里就像一座……放大的昆虫观察盒,稳定的光照、温度和湿度,连空气都是静止的。

可是这里除了他,连一只小动物都没有。

为什么龙之介的精神图景会是这样?

他很想问,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。

南云前辈一定会好起来的,他想,到那时候,自己也就不可能再来这里了。


所以今天,除了带来雨水和一些风,他没有马上结束这次精神疏导。

雨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成一条小溪,流向丛林深处。或许是向导的直觉引着他往前走,告诉他可能会找到什么。

溪水流进了一个小池塘。看起来像是刚刚形成的,并不算深。水面上干干净净,却看不清池底。

他靠近池边,看到一个模糊的倒影。


“小心。”

他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。

是谁?他连忙站四处张望,但并不觉得害怕。他相信这里不会有伤害他的东西。

“慎平,”男人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小心龙之介……保护好自己。”

慎平知道那个声音来自哪里了。他半跪在池边,试图分辨那个倒影的面目。


“我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。”男人似乎笑了,“如果……如果你下次真的能回来,也许就能见到了吧。”

他好像觉得这不可能实现,慎平想。

然而没等他提问,宛如往水面投入一颗石子,整个世界都震荡了起来。

“再见,慎平。”


慎平猛地睁开眼睛。

“怎么了,慎平先生?”

精神疏导结束得突然,龙之介注意到他急促的呼吸,忍不住靠近他问。


小心龙之介。

他的耳边骤然响起那个声音,令他下意识后退一步。

“那个……昨天睡得有些晚,”他扯出抱歉的笑,“不好意思啊,龙之介。”

“连续做精神疏导的负担的确太大了,”龙之介点点头,“是我不好,应该缓一缓的……您先去休息吧,我来守夜。”

慎平心虚地应下,没有再多解释。他确实需要缓一缓——关于龙之介的种种事情,让他心里有些杂乱,需要时间整理和思考。

“晚安,慎平先生。”


龙之介一个人站在营帐外,又等了许久,终于听到陷入沉眠的向导缓慢而悠长的呼吸。

月光在他的脚边投下朦胧的影子。他的脚尖来回蹭着地面,轻轻丢下一句:

“如果只有我就好了。”





04


龙之介抵着小女孩的胸口开了一枪。鲜血溅上了他的衣服,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,很快就会和其他影子一样消散在空气中。


“……龙之介?”

慎平难以置信地开口,同时慢慢后退,带着警惕和厌恶的神色。


为什么这样看着我?

龙之介不明白。直到他低下头,看到尸体流淌出的鲜血。

原来如此。这一天终于到了。

“对不起,慎平先生。”

他蹲下来,给小女孩轻轻合上眼睛。

“我让您失望了。”





“……龙之介?”

慎平发觉不对的时候,龙之介正蹲在原地,对着消失的影子痕迹发呆。

不对……这是来自向导的精神攻击。

他一下子冒出冷汗,不可能是塔里的向导……只可能是影子。


精神力越强,影子越接近人类。而哨向的影子,已经和本人难以区分。

他们的想法难以捉摸,更难以对付,至今只有寥寥数次作战成功的记录,而且不能确认成功的关键是哪个。

南云前辈提出推测,可能和影子的原型有关。


他……和龙之介精神链接了。


这个事实让慎平感到一阵苦涩,同时又带来强烈的恐慌。


不行——不能让他再伤害龙之介!


被精神攻击的哨兵是极其危险的,他们可以造成巨大的杀伤力,却无法判断其行动。但慎平毫不犹豫地跪在他身前,把额头贴上对方的。


我会带你回来。





“我没有失望哦。”


龙之介茫然地抬起头,慎平正在他面前,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是,此时的慎平温柔地看着他,向他伸出手,把他从地上拉起来。


“这不是龙之介的错。”

“龙之介一直在和影子的部分抗争,对吧?”他摸着他的头发,“所以才一直没长大。”


“是我的错……我没有保护好姐姐。”

龙之介的话里带了些哽咽,“我,我跟影子越来越像了……就是因为我下手晚了,姐姐才会……”


“没关系的,”慎平帮他擦掉眼泪,“就算龙之介是影子,我也不在意。”


“可是,”龙之介低下头,避开他的眼睛,“我对慎平先生……我太自私了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


男孩睁大眼睛,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。


“龙之介,”慎平捧起他的脸颊,慢慢靠近,“当我的哨兵吧。”

“无论是潮还是窗,我都不会再跟别人链接了。”

“就算南云醒过来,我也不会离开你。”

“我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向导。”


“……不。”

龙之介猛然把对方推倒在地上,掐住他的脖子。

“你不是慎平先生……他不会愿意的。”

男孩眼底是压抑已久的痛苦,“他那么好,而我是个怪物。”

“他不属于任何人。”


“那么,你下得了手吗?”

影子对他天真地笑,

“你试试看就知道了,我说的是不是真的。”

他覆盖住龙之介的双手,逐渐用力。

“……”

他轻轻地留下一句话。





被哨兵掐住喉咙的时候,慎平一瞬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。

空气中有什么弥漫开来,他是第一次闻到这种东西,但身体告诉了他答案——


龙之介陷入了结合热。






05


自己想和什么样的哨兵结合?


在觉醒成向导后,慎平短暂地思考过这个问题。后来离开塔前往前线,偶尔的偶尔,在最隐秘的梦里,他会因为那个答案而羞愧。


如果……如果龙之介能够长大,他想,也许我会鼓起勇气——





年轻的哨兵咬住了他的腺体。慎平还没有完全成年,也没有迎接过第一次结合热,汹涌的信息素就这么注入他的腺体,他只能被牢牢钉在地上,无声地挣扎。


“为什么慎平不能是我的呢?”男孩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“姐姐走了,慎平也会走的……如果姐姐回来,塔会把你派给别的哨兵;如果你发现我身上的影子,只会想杀了我;如果你发现——”


他咬着他的耳朵,嗓音低沉沙哑:“发现我想这么对你……你会恨我。”


不是的,慎平想否认,想告诉那个绝望的男孩,他不会这样对他,可是哨兵的精神力已经紊乱得厉害,完全听不进他的话。


“影子说,慎平想跟我结合。”龙之介露出苦笑,“我知道他是骗我的。波稻说要让姐姐永生,结果就是想杀了姐姐。我的影子说我是最强的哨兵,”他扣住慎平的右手,自己的手掌明显小了一圈,“——我就再也长不大了。”


他提到了影子。慎平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拼命思考,一个是龙之介的影子,一个是我的影子。哨向的影子跟本人几乎没有区别。我为什么要攻击龙之介,跟他说这些?


他想和龙之介结合。这是最简单的答案,年龄和种族对影子来说无所谓,龙之介越接近影子,对他越有利。


但是龙之介拒绝了他。那么一个精神力紊乱的哨兵,就算强制和向导结合,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。


如果自己重伤或者死了,龙之介就会彻底——


“……呜……啊!”


龙之介的手指伸了进去。向导的本能在和他争夺主权:这是最强大的哨兵,去接受他,和他融为一体,这样他就属于你了——


不。


慎平忽然抽出对方腰侧的军刀,往自己大腿上划了一刀。涌出来的鲜血马上刺激了哨兵的嗅觉,龙之介的动作一顿,然后不敢置信地愣住了。


慎平受伤了。


如果在往日,他根本不可能让对方得手。这么久以来小心翼翼保护着的,不肯让影子碰到一丁点的人,用他的刀去伤害自己。


是我伤害了他。





——就是现在!


慎平没有放过哨兵露出的短暂的精神空隙,迅速地建立了精神链接。往日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精神屏障,此时对他完全不设防。


龙之介此刻的眼神让他心疼。他不顾自己的伤,努力撑着坐起来,去抱住他。


该我保护你了。





06


大雨倾盆。


慎平刚进入龙之介的精神图景,就吃惊于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景象。稳定的光照、温度、湿度,完全不复存在,扑面而来的暴雨和雷声,随风摇晃的昏暗的树林,让他想起了日都岛的台风季。


他在泥泞中艰难地前行,如果现实中的龙之介受到影子的影响,那精神图景里的那个人,很可能保留了龙之介原本的一部分。


他顺着水流的方向,很快找到了那个地方——暴涨的雨水已经汇聚成一大片湖泊,潮水打在岸边,卷起阵阵浪花。


“龙之介——龙之介!”


他的呼喊很快淹没在雨声中。喘息片刻,他深吸一口气,纵身跳进了湖里。


好黑。


他在湖水中努力分辨着四周的景象,却伸手不见五指。这就是龙之介平时的感受吗?


氧气快要耗尽,他干脆不再动作,直直地坠向湖底。





“为什么……波稻……”


“姐姐——!!”


他看到龙之介挡在姐姐身前,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。


“算了。再见,飞鹤。”


白发的女孩消失了,只剩穿着校服的飞鹤跪在龙之介身前。

不对,龙之介的身体正在失去形状,像一团乌黑的泥——


“不,龙之介,一定有办法的……”


他看到飞鹤俯下身,露出痛苦的神色,那团黑泥慢慢又凝聚起来,重新变回龙之介的样子。


“……姐姐?”

男孩咳了几声,迷茫地睁开眼。


“龙之介……”

她紧紧抱住那个男孩,一字一句地对他说:


“记住,你是人类。”





时光从他眼前飞逝,他看到飞鹤带着龙之介投奔了塔,他们因为觉醒的年纪太小而备受关注,但高层哨兵根津先生替他们担保,并隐藏了龙之介的身体数据。

从此他们长期前往影子最密集的据点,完成最艰巨的任务,而飞鹤真正要找的人,其实是波稻。


可是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,龙之介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。直到有一天,他刚要杀死一个影子,却在最后一刻住了手。


影子对他露出似乎是笑容的表情,转而袭击了旁边的飞鹤。


——画面消失了。





眼前重新变得一片黑暗,慎平反而镇定下来。这是他第一次在龙之介的精神图景中感到分外安宁,好像他天生就该属于这里,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法打扰他们。


为了保护姐姐,觉醒成哨兵的弟弟差点变成影子,作为向导的姐姐只能长年累月地抑制着影子的那部分,就像昆虫箱里的标本。可是到了最后,弟弟还是没能保护好姐姐。

十几年来,那些压抑的沉重的情绪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。其中夹杂着新生的,因他而生的情愫,羞愧与退缩,此刻全然被他接纳。


日都岛是他们共同的家乡,龙之介被困在了那座山上。而慎平永远记得,山上看到的海边的日出。

风声,雷声,骤雨,山洪,一切都会被大海接纳。


“我知道你听得到。”

慎平轻轻地说,“对不起,到今天才告诉你。我……喜欢龙之介。”

“很喜欢。我想你成为我的哨兵,我想让你过得开心,想你平安长大。”

“我……就算龙之介是影子,我也想跟你结合。”

他鼓起勇气说完,闭上眼睛,等待他的回应。


他听到潮声。


他慢慢睁开眼睛,雨后的海边,太阳透过层层云朵跃出海面,像在燃烧。


“真美啊……”


背对着他的男人有着耳熟的声线,他转过身来,对自己露出微笑。


不愧是姐弟俩。

慎平愣愣地想,不知为何有点脸红。


他看着男人走到面前,轻轻戳了下他的脸。

“……喂!”慎平捂着脸颊,心跳越来越快。他什么都知道,他什么都知道。从此以后,他们不再有隔阂,永远共享彼此的喜怒哀乐。


“你找到我了。”


男人慢慢弯下腰,慢慢靠近他的脸。


“我好高兴,慎平。”


“嗯。”


浪潮温柔地拍打海岸,海岛从此不再孤独。





07


这是……什么时候包扎的?


慎平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,几乎感觉不到痛。是了,他们醒来后龙之介第一时间就弄好了,还想带他回营地,却被他拦住。


因为等不及了。


走置顶


“龙……”


不再需要任何言语,他的哨兵什么都知道。


他听到潮声。





08


“……慎平?”


浑身都疼。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,明明体温都退了,可还是躺在被窝里,全身软绵绵的,使不上力气。

可是很舒服。好像天上的白云都飘落到了海面上,顺着风,随海浪轻轻摇晃。

他不想睁开眼睛。可是意识里好像有个人在挠痒痒,对他说该起来了。


“唔……龙之介……”

那个名字自然而然地从嘴边冒了出来,他慢慢睁开眼睛,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,在精神图景,还是在医疗室的床上。


坐在床边的男人对他温柔地笑,摸了摸他的头发,“做个检查就好了,一会儿接着睡。”


他是龙之介吗?他知道的,这是他的哨兵。他在那副手掌里慢吞吞地蹭了蹭,听一旁的护士说着“脱水……精神消耗……”之类的词语,还好很快又安静下来。


他好像没什么不该满足的了。

可是隐隐约约地,感觉有点可惜。


“慎平果然喜欢年下吧。”


“!”


他支支吾吾,想说长大的龙之介更帅气,可是这样更不好意思了,最后只能把红着的脸埋进被子里。

他感觉到龙之介向他靠过来,贴上他的额头。


“我在这里。”


夏日的蝉鸣在他耳边响起,他在浓密的树荫中睁开眼睛,男孩撑在他身体两侧,一双黑眼睛明亮地看着他。


“慎平果然更喜欢我!”


明明都是你自己……


在他的感知里,结合就是刚刚发生的事,可到了清醒的情况下,他根本不敢直视男孩的眼睛,简直太胡来了……


他被温热的嘴唇吻住。


“我也想要。”


男孩是他的哨兵,他什么都知道。褪去的潮热又渐渐涌上来,他认命地闭上眼睛,又陷入棉花糖一样的云朵里。


蝉鸣一声比一声更响,像永远停不下来似的。因为那是一个很长、很长的夏天——太阳会从山上落下,也会重新从海面升起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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